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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兩百四十三章 突然生變,生死危機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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身在宮廷,卻連邸抄都看不上一眼,更不敢貿然打探政事,旖景這些時日以來,日子過得稍嫌無趣。

她並沒有聽說宮外的紛紛擾擾,甚至不知金相“病愈”歸朝之事,就更不知道虞沨成了相府的常客,並被人相準為“乘龍快婿”。

九重宮厥裏,作為既非宗室,又非妃嬪的“特殊存在”,旖景信息量大減,短短數日,便與世事脫節。

好在十日之後,就到了太後千秋。

無宴,也無張揚。

清晨辰正,諸位皇子來慈安宮與太後行叩禮賀壽,便盡數被太後打發了離開,只留下幾個皇子妃,與側妃在跟前說話。

旖景並沒有被太後拘在跟前兒應酬,只在西苑的淺華齋內,看著天子百忙之中,還令詹公公從禦書房裏尋來給她解悶的東明國史——這一套史冊,可是謹帝時的太史令李少卿所作,唯有皇宮內存,世間罕見,委實難能可貴,旖景自從握卷,就愛不釋手,沒日沒夜地品讀,若不是字跡太多,簡直恨不能謄抄一遍私藏。

其實,她原本已經動手抄寫了,卻被天子發現,笑著打趣:“景丫頭與遠揚倒是一個脾性,愛書如命,只你倒不用再廢筆墨,當年遠揚就已經抄了一套回王府,大可問他借閱。”

旖景一聽,心道倒不用自己再廢事,卻沒覺出天子的言下之意——借閱是要歸還的,倒頭來還得廢筆,只有據為所有,才是當真省事。

說回太後千秋這日,早叮囑了旖景不用太早到場,故而,旖景也就當真不再客套,讀書直到午時,如姑姑來請,才相跟著一同往偏殿。

太後此年生辰並非整壽,早說了不設千秋宴,只請了皇後與四妃,還有太子妃為首的皇子妃嬪,便似普通貴族那般,一家子女眷圍坐兩桌,熱熱鬧鬧地用上一餐午膳。

又因聖上政務繁忙,太後早有囑咐,不讓聖上分心,拒絕了聖上陪膳盡孝的提議。

“不過是一家子團聚,今日便不拘禮,也學著那些幾世同堂的人家,敞開了說笑才有趣。”太後這一句話,導致入席之時,果然沒按宮規品級入座,太後左側坐著皇後,依次是四妃,而右手側首位卻是旖景,旖景身旁才是太子妃、福王妃、四皇子妃。

旖景頗覺得自己這位置竟然“淩駕”太子妃前頭,甚是尷尬,卻耐不住太後執意讓她坐在身邊。

而另一張圓桌,坐著幾個皇子的側妃,諸如東宮楊妃、韋妃、卓妃;三皇子府裏的孔妃、寧妃;當然也有四皇子府的兩位如花似玉的側妃。

宮裏四妃之下,包括育有皇子的麗嬪,竟都沒有獲邀。

旖景占了個好位置,四顧打量十分方便——她身邊的太子妃,今日一身正紅的牡丹對襟禙子,看上去甚是喜氣洋洋,水紅紗裙之下,腰身依然纖細,並未顯懷,但據太醫稱,喜脈是已經確定的了,掐算日子,太子妃已近兩月身孕。

因此,皇後也是心情愉悅,貴妃便有些強顏歡笑,德妃還如往常般地溫婉持重,賢妃與淑妃都是心靈嘴巧之人,見太後今日興致極高,極盡討好助興。

孤傲的四皇子妃顯然與愉悅輕快的氣氛有些格格不入,垂眸靜坐著,挨了陳貴妃好幾個暗暗地瞪眼。

尤其讓旖景註意的是那一張桌,往常素顏雅淡的楊妃,今日顯然是經過了悉心的裝扮,雖然並沒有左右逢源,依然還是寡言少語,卻已經足夠引人註目。

黛螺勾得青眉如柳,胭脂蘊成雙靨染霞,越發顯出膚色如玉,清透潤澤,青絲梳成飛仙髻,一粒珊瑚淚垂於眉心,衣襟上繡著五色海棠,深紫大袖錦禙,全不同於上回中秋宮宴時的素雅清麗,可她這般盛裝艷麗,卻不掩與身俱來的清冷氣質,任那姹紫嫣紅,都是玉潔冰清的陪襯而已。

旖景一時看得移不開眼,全神貫註於美人的一個蹙眉,或者唇角輕卷。

而這張席,卻已經開始了觥籌交錯,連以往端莊持重的旖辰,都主動舉盞向太後敬酒。

陳貴妃雖說強顏歡笑,表面上還是滿帶喜慶的,敬了太後又敬皇後,說的話也是溫和婉約,不帶半分冷嘲熱諷。

更別說賢妃與淑妃兩個伶俐人兒,不停聲地趣話言談了。

太子妃因有孕在身,飲不得酒,奉承話卻沒有少說,蠱惑著旖景頻頻舉盞,竟然挨個兒地敬了一圍。

“好了好了,景丫頭今兒個才是正經的客人,你們可別都欺負她年小。”太後替旖景求情。

“娘娘這話卻錯了,阿景哪裏是客人。”太子妃巧笑嫣然,見皇後抿唇一笑,這才說了下半句:“阿景才是娘娘的親孫女兒一般,咱們多少人都沒有她的福氣,就連二弟妹,都比不過阿景。”

“我往日疼你疼少了,這才拈風吃醋起來。”自從太子妃有孕,太後對她的態度大有改善,也笑著打趣一句。

旖景連飲幾杯,臉上燙得厲害,沒有察覺太子妃話裏的涵意,謙遜了幾句,忽見那邊席上楊妃執盞而出,笑意妍妍,柔媚中又不失清麗,眼波緩到處,只覺有芳菲悄然綻放一般,竟是從不曾見過的明艷。

可卻有種說不出來的怪異,讓旖景微怔。

楊妃今日,與從前當真是判若兩人。

楊妃是來敬酒的。

盡管這邊席上早已觥籌交錯、笑語喧嘩,可側妃們那邊,也許終是拘束著身份,連往常行事頗有幾分大膽的卓妃都沒敢挑頭,不想卻是沈默寡言的楊妃率先來向太後敬酒。

太後今日興致委實大好,並不曾冷待楊妃。

韋妃與卓妃對視一眼,兩人都有些不甘,不敢過份,只遠遠用目光怒視。

楊妃敬了太後,卻並沒有歸席,又斟了一盞酒,卻是敬太子妃:“多謝娘娘這些年來的照顧有加,娘娘如今有孕,是為大喜,妾身恭祝娘娘順利產下皇長孫。”

這一番話時,楊妃笑靨艷麗,那眉梢眼角無盡風情,讓旖景更覺幾分怪異,卻聽太後言道:“阿蓮飲不得酒,以茶為代就是。”

楊妃婉言:“正是,娘娘以茶代酒,妾身卻是要將此盞一飲而盡。”

旖景見她眸光深處,忽然滑過一絲讓人不安的哀涼。

舉盞,酒盡,眸中似有淚意。

“太子妃,妾身真當好生多謝你。”

此言一出,眾人皆察情形不對,卻不及反應,只聽杯盞墜地的碎裂之聲,也沒看清楊妃究竟如何行動,只見她往太子妃身上一撲,緊跟著就是一聲慘烈的尖叫——

旖景就在太子妃身旁,看得比旁人更加清楚。

尖叫聲未歇,太子妃與楊妃一同倒地,楊妃手中尚還捏著一枚刀柄,而那刀刃,已經深入太子妃小腹,鮮血蘊染出來,水紋般地分布在淺紅的紗裙上。

同樣目睹險情的還有旖辰,她這時已經站了起身,下意識地就要上前阻止。

旖景聽見皇後在身後怒斥:“楊氏!你膽敢沖撞太子妃!”顯然,皇後還不知太子妃已然遇刺。

一息之間,楊妃卻已經將利刃抽出,隨著太子妃再是一聲淒厲的慘叫,小腹處鮮血恍若湧泉汩汩而出,從太子妃緊捂腹部的指尖滲蘊出來。

四周尖叫聲響成一片!

有杯盞不斷墜地之聲,有哭喊之聲,有人高喊著“刺客”!亂糟糟地一團。

因著今日不過是“家宴”,太後並未允宦官入內,可殿內仍然有不少身懷武藝的宮侍,這時見突生變故,幾個宮女立即圍上前來,將太後緊緊圍侍。

旖景感覺到有人拉了她一把,似乎是想讓她退去安全之處,可她卻見楊妃一個利落地轉身,直沖旖辰襲去。

不好!

旖景手臂一揚,先是擺脫了宮侍的拉扯,順手抄起席上一個鎦金執壺,砸向楊妃,一邊喊出一聲:“姐姐躲開。”一邊欺身上前,腦子裏飛速恍過鮫珠教導的近身博擊法,伸手就要去抓楊妃的手腕。

這一切發生在電光火石之間,宮侍們以太後為重,尚不及反應過來。

楊妃被這一阻,卻幹脆放過了旖辰,側身一讓,空手阻住旖景那一“抓”,反而將她手臂一扭,擋在身前,緊跟著手中染血的利匕,就橫在了旖景的咽喉。

楊妃習武!旖景腦子裏飛速劃過這麽一個認知,思維倒先於手腳放棄了抵抗,任由她脅持著自己後退數步,背抵殿中檀柱,與殿中花顏失色的眾人相向而立。

“不要輕舉妄動,否則,五娘可是要與我一同陪葬了。”耳畔微暖,冷香撲鼻,楊妃依然輕柔的警告之辭,卻讓旖景冷靜下來。

最動人心魄,便是毀滅之前最後的艷麗,直到這時,旖景才總算是明白,為何今日楊妃這般引人註目。

她早有破釜沈舟之心,雖說用了這般狠絕突然的法子,卻顯然不是一時沖動。

旖景看向數步之外,踡縮於地的太子妃,這時她已經只能發出低沈的呻吟,目光也已渙散,不僅僅是腹部,身體底下也有血跡湧出,以致那條淺紅色的紗裙,已被鮮血浸透,再難看出原本的色澤。

“還不動手,將那賤人拿下!”是皇後揚聲下令,針對的是聞訊而來的七、八個內侍。

一貫端莊高貴、嚴肅冷厲的皇後,竟然在此大變下,說出“賤人”這樣的粗野詞語,並且全不在乎太子妃與旖景的死活,只欲先除了“威脅”,保全自身——人在緊要關頭,往往會反應出最真實的心態,這話果然也是鐵律。

旖景奇異自己身陷危機,卻還有心情揣摩人性與真理,這似乎說明,她其實毫不緊張?或者是,根本沒有意識到楊妃身上散發的殺意?

可下一息,她忽然感覺喉間一冷,刀鋒森涼的淩厲,刺得肌膚銳痛。

“娘娘,不能輕動,五妹妹還在險境!”最為焦急的人是旖辰,見旖景受制,她幾欲撲身上前,卻又怕一時沖動反而會害了旖景,當聽見皇後之令,竟然擋在了內侍們的面前。

“爾等退下!”幾乎同時,太後便已下令,陰鶩的目光直視楊妃。

“母後,您的安危要緊……”皇後滿腹憂慮的勸慰。

“住口!”太後怒斥,掃視殿內手足無措的內侍:“爾等聽哀家之命行事,速速退下!”

旖景垂眸,見太子妃已然完全暈厥在血泊中,捂在小腹的手虛軟無力地滑下,掌心一灘殷紅。

“娘娘,請人立即替太子妃止血。”

少女冷靜如常的聲音潺潺而出,讓眾人的目光一時集中過來。

旖景看著旖辰焦急的眼睛,安慰般地一笑:“放心,楊妃不會傷害我,也不會傷害諸位。”

她聽見楊妃近在耳畔的笑聲,溫和如常。

而那冷厲的刀鋒,尚且近在分寸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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